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中，贫穷是如此的持久和普遍，以至于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无法想象它会有什么不同。

贫穷似乎永远难以改变，甚至于人们相信贫穷是不可改变的。英国牧师托马斯·马尔萨斯 (Thomas Malthus) 在谈到他的家乡英格兰时写道：从我们自然的不可避免的规律来看，有些人必然遭受贫困。这些不幸的人，在人生的大乐透中，永远一无所获。

马尔萨斯的理论被后世称为马尔萨斯陷阱或马尔萨斯经济。这本质上是一种零和经济。

历史的数据表明，当马尔萨斯在1789年写下这些话时，他对过去的看法是正确的。正如图表所示，在人类漫长历史上，以人均GDP代表的人们的平均收入，一直非常低。

但在马尔萨斯死后，他对世界的看法被证明是大错特错的：在他死后的两个世纪里，世界的GDP摆脱了千百年来的历史模式，开始指数级的增长。许多国家摆脱了过去的停滞，实现了经济增长，减少了贫困。

马尔萨斯陷阱是什么？

马尔萨斯陷阱(Malthusian Trap)理论认为，由于人口增长快于农业增长，必然存在一个粮食供应不足以养活人口的阶段。这最初是由马尔萨斯在1798年的《人口原理论》中提出的，他认为食物供应的扩张是线性的，而人类的增长是指数型的。

当经济变得更有生产力时，经济增长就会实现——新技术可以提高生产力（拥有拖拉机的农民比拥有牛的农民生产力更高；货船运送货物的效率高于马车；有动力织布机的工厂在制作衣服方面比手工织布更有效率）

此外，生产力的提高可以通过社会和经济结构的变化实现，必然贸易使得在农业生产力高的地方种植粮食，更好的教育可以让人们在工作中变得更有效率。

过去，我们的祖先也实现了生产力的提高，但是——正如我们将看到的——这并没有带来更好的生活水平，而是带来了更多的人口。

理解这一机制——称为马尔萨斯陷阱——使我们能够理解为什么我们的先辈仍然处于贫困之中，它解释了为什么持续的经济增长，即人口的物质生活条件大幅度的改善，直到几代人之前才实现。

中世纪英格兰的生活水平和流行病

英国是马尔萨斯的家乡，英国也是第一个实现经济持续增长的国家，由于这两个原因，英格兰是很多历史和经济学家重点研究的对象。

下面的图表显示了英格兰的人均GDP在几百年内长期徘徊，没有发展向上的趋势。

这里的图表放大了中世纪英格兰从 1270 年到 1660 年的经济史。虽然这400年只是人类悠久历史的一小部分，那段时间内，人们的预期寿命在40岁左右上下波动，接受教育和识字的机会很少，儿童死亡非常普遍，在这几个世纪里，粮食供应仍然极为匮乏。

与此后繁荣的兴起相比，中世纪经济的起起落落是微不足道的，但很明显，在当时的背景下，这些都是重大的变化。

最显著的是，在14世纪中期，收入突然上升了一个水平。直到1340年代中期，英国人的年收入仍在800英镑左右，但是，在不到5年的时间里，收入增加到了1000英镑以上。经济持续繁荣，到14世纪末，他们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接近每年1200英镑。在半个世纪内，英国人的收入增长了近50%。

要知道，这种收入的增长发生在英国历史上最痛苦的几十年中。1348 年 6 月，黑死病抵达英国，并迅速成为席卷整个岛屿的大规模流行病：据估计，在 1348 年之后的三年内，该国人口从 480 万下降到 260 万。几乎一半的英国人死亡。

黑死病造成的破坏如此之大，以至于在我们对世界人口长期发展的模型中清晰可见。

为什么世界上最严重的流行病之一与生活水平的提高同时发生？

在马尔萨斯经济中，生活水平由人口规模决定

今天，我们习惯于看到经济的总产出增长。自1960年以来，英国经济的总产出增长了300%，世界经济增长超过600%。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不仅经济总量有所增长，人均收入也有所增加。这告诉我们，经济产出的增长快于人口的增长。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经济的快速增长是一个很新的现象。在工业革命之前，经济的总产出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蛋糕的大小基本上保持不变。这种与今天经济的差异是理解1348年瘟疫爆发时收入突然增加的关键。

马尔萨斯陷阱：零和经济在起作用

当英国一半人口在黑死病期间死亡，英国人的平均收入增加了近 50%。

黑死病袭击英国时，蛋糕的大小并没有完全保持不变，但总产量的下降幅度远小于人口的下降幅度。结果是人均收入迅速增加。

在黑死病之前，英国农民在贫瘠的土地上勉强维持生计，农民来最大限度地提高农业产量，但随着大流行杀死了一半的人口，土地与劳动力之间的比值增加了，幸存者得到了更加肥沃的土地，这些土地的农业生产率更高。结果就是，他们的生产力提高了，生活水平提高了。

由于当时的经济主要是农业经济，我们可以预期，瘟疫的经济利益之一是更丰富的食物供应。英国食品供应的长期模型证实了这一预期。更高的生产力也使得在英国的工作时间减少和工资增加成为可能。

随着收入的增加，人们要求更多的政治权力，并最终反抗压迫。反对高税收和农奴制（不自由的劳动）的斗争在1381年的大起义中达到高潮。

这种机制——人口规模决定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正是人类历史上陷入贫困的原因。

比如：在 1450 年之后的两个世纪里，英格兰的经济增长了一倍多。但是这种总产量的增加并没有导致人均收入的增加。这是马尔萨斯陷阱的另一面：经济规模的增长并没有带来更高的生活水平，而是带来了更多的人。

在 1650 年之前的两百多年里，英国经济不断增长的产出由以相同速度增长的人口抵消。结果人们的生活水平没有提高。普通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贫穷。

• 生产力的提高只会导致生活水平的短暂提高，因为它最终会导致人口规模的增加，使每个人的生活都像以前一样贫困。这就是我们在 1450 年至 1650 年期间看到的情况。
• 反向逻辑也适用，这是我们可以从大流行中学到的。当很大一部分人口死亡时，幸存者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好。这就是黑死病事件向我们展示的内容。

马尔萨斯认识到，任何生产力的提高都不会提高生活水平，而只会增加人口数量，这是他心目中的不可避免的自然规律。

直到今天，学术界都将这种经济的逻辑称为马尔萨斯陷阱。马尔萨斯模型的关键见解是人口规模与生活水平之间存在紧密联系。

在人类陷入马尔萨斯陷阱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决定收入的是出生和死亡。

如果总产出没有太大变化，那么一些人的收益必然是其他人的损失，而任何人的损失也必是其他人的收益。这种经济模式是零和游戏。

跳出陷阱

英格兰后来摆脱马尔萨斯陷阱——世界上第一个做到这样的国家。从 1685 年左右开始，我们看到了马尔萨斯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从1685年左右开始，我们看到了马尔萨斯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推动生产力增长的创新速度变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人口规模和人均收入开始同时增长。

经济从零和博弈转变为正和博弈，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英国极端贫困人口的比例迅速下降。

在英国摆脱这个陷阱后，人均收入增长非常迅速，今天的生活水平远高于过去:经济增长使平均收入从黑死病后几个世纪的约1200英镑提高到今天的2.9万英镑，增长了24倍。

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是使我们的祖先在过去处于贫困状态的机制。马尔萨斯的见解是，在经济增长之前，只有在大部分人口死亡的情况下，生活水平才有可能得到改善。另一方面，任何生产力的提高只会导致人口的增长。

然而，2019新型冠状病毒疾病向我们表明，在今天的经济中，马尔萨斯的逻辑已经不再适用: 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的人民显然不能指望从他们同胞的死亡中得到经济利益。相反，迄今为止的数据表明，在保护人民生命方面做得最差的国家也遭受了最大的经济损失。我们不再生活在零和经济中。

历史上的瘟疫、战争导致幸存者的经济繁荣，这一事实使我们能够了解过去的经济情况。 然而，COVID-19 大流行正在造成经济衰退这一事实让我们看到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协作、正和经济。

这几年的新冠肺炎大流行向我们展示了世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在今天的正和经济中，我们的经济福祉同时取决于他人的福祉，而他人的健康也符合我们自己的利益。